[凰雁] 金风玉露

# 凰后x雁王,注意避雷。我又入股一手冷cp。是个小雁!过来开饭@菠萝云片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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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鸿信望着屋顶石青色壁砖的接口,他一路沿着那串合缝朝旁边望,到了尽头那合缝终于皲裂开来,蛛网样的碎痕,挂在百叶窗旁。他被逼仄空间里的气味闹得太阳穴直跳,一时看来,像是墙壁不客气地对他咧了个黑彻彻的笑容。
    
 老式三片叶吊扇在顶上吱呀哀嚎,翻搅着空气里各式各样的味道,烟、香水、人的汗味、食物余韵,混成一张污浊的、流质的网,上官鸿信放纵自己陷在里面。里面晚香玉的香水气味像封喉的剑似的刺出来,几乎是霸道地昭示着存在感。
   
 昏暗光线里看不清面目的人们像是蛾子,朝着这唯一清晰的源头、这罪恶又神圣的晚香玉扑过去。人直到了不需要对自己盖着的面皮、身份、地位负责的时候才迟迟露出本性来——揭下了遮掩的人们,竟然和昆虫别无二致。
   
 上官鸿信忍不住想笑。策天凤在的时候他决计不会来这种地方,现在反而无所谓了。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突兀,他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卷烟,并不点着,似乎还不太肯彻彻底底地和这群昆虫沦为一谈。
   
 他指腹不停地摩挲烟嘴,边缘的纸壳被卷起薄薄一层。——他在缭绕的烟雾里静坐着,终于在飞蛾扑棱的空隙里、看见了那晚香玉的本身。女人的口红颜色红得刺眼,却似乎合该是她嘴唇的颜色,万分熨帖,是混浊空气也盖不住的艳。
   
 一吻便杀一个人。然而飞蛾依旧源源不绝地朝这罪恶的晚香玉涌过去,落进陷阱,如浴烈火,心甘情愿。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饶是那晚香玉在光影里影影绰绰映出来的轮廓,百代风骚,已然性//感过三级艳星。
    
 自然是因为他心里有事,连听到的旧音箱里的声音也闷闷。看起来只约莫十五六岁的服务生给他端来饮料,上官鸿信独独注意到她沾满油污的大号白袖口上已经洗成淡褐色的血迹。
    
 他不想多知道别人的秘密,也懒怠于和人交心。于是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那袖口挪开,抬手接过玻璃杯,仰起头矜持地冲小服务生笑了笑。暗金色的眼睛里似有光华流转,是极漂亮的瞳色——得益于给他带来动乱的父亲。他不带感情地笑,牵动眼尾微弯。
    
 那眼睛乍一看漂亮,再看却冷绝。服务生局促地点了点头,伸手端起盘子,指骨突兀地撑起干瘪的皮肤。手掌、手背——只露出端着盘子的几根手指,其余全都一同掩进布满油污的袖口里。
    
 不远处的蛾子们吸了白粉,又开始发疯似的舞。上官鸿信冷冷望着他们,音箱里震出来的音节含混却有力地击打在他的鼓膜上: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他一时恨恨地捞过挂在杯边的吸管,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嚼碎甜腻的木薯粉圆。
    
    
 “来易来,去难去……”
     
 音调渐渐沉下去,凰后似乎有些倦怠地半阖着眼睛,左手指尖在桌上轻飘飘敲出节拍。木桌的木质疏松,纹路深陷进去,稍微用力、指甲便可在上头叩出痕迹。凰后在桌子边缘留下一小串指甲印,旋即觉得无趣,一手去执高脚杯,下巴微微一抬,饮尽杯里的龙舌兰。四周飞蛾见了他们的晚香玉、他们的火光有所动作,一时忘了白粉,又聚上来顾左右而言他,欲作堂堂君子相。
    
 东门朝日掐住这片刻,无声无息地先一步站到凰后身后,低声道:“五师者……”
    
 “你去。”凰后尾音上翘地,眼神睥睨似的扫了一圈众人。飞蛾们把这一眼当恩赐许可,争先恐后地把目光落上她的唇,落上胸脯、落上小腹,一路逡巡到小腿肚的弧度。
    
 她罔顾那些飞蛾的目光——晚香玉、或者火光,何曾怜惜过挥之即来的昆虫?她自顾自把高高盘起的长发拆下来,零零碎碎的饰物摆了满桌,海藻似的长发很快垂在身后。凰后信手把玩着自己拆下来的步摇,指腹划过上面镶嵌的金色猫眼石。
    
 她拨冗看了一眼烟雾与飞蛾之外的上官鸿信,恰恰撞上他刚刚抬起的、暗金色的眼睛。
     
 她该拔枪了,上官鸿信想。
    
 外面骤然响起枪声,随之而来的,是这狭小空间里一瞬间的寂静。
    
 “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凰后跟着音箱里的声音,一记一记敲着桌沿。直到现在的安静里才能听见音箱伴着的嗞嗞电流声,嘈杂万分。上官鸿信皱了皱眉,他很快调整好心绪,杯中的饮料也已经空了,他丢下吸管,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闹剧。
    
 飞蛾们也听见枪响,一时在逼仄的空间里乱作一团。他们撞翻酒液、趁乱顺走别桌的白粉与“美金”,惹得大乱中还有骂声连天:生死攸关,便顾不及那摆在晚香玉面前的君子作态了。满地是横倒的椅子,绊得慌不择路的飞蛾们人仰马翻。
    
 这门是窄的,他们互不相让,于是谁也出逃不了。
     
 上官鸿信嫌恶地用皮鞋侧边踢开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包白粉,让自己和近在眼前的飞蛾们划清界限——死到临头还犯了毒//瘾,匍匐在地上。针管是来不及找了,他们将脑袋贴上去,用扭曲的五官去啜。
    
 有一些蛾子逃出去了,随后是枪响和惨叫。
   
   
 凰后迟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旁若无人地撩起裙摆,从腿侧取下枪管拼在一起。那是把鲁家地下军工锻的叫“裂羽”的名枪。原是在上官鸿信手里,他自觉用不着,随随便便让人送进黑市,想不到如今落在凰后手里,兜兜转转,又到他眼前了。
    
 上官鸿信对再见故物没什么想法,依旧冷冷地感受着放纵堕落的滋味。凰后在离他不远的桌上架了枪。子弹装在吧台桌下的小匣子里,她将那根镶嵌猫眼石的步摇末端插进锁扣,拿出弹夹、拉开枪机、装弹、上膛,这些动作她只花了三个眨眼的功夫。上官鸿信慢慢闭上眼睛,嘴角不经意地浮现一弯弧度。凰后偏下头,她海藻似的黑色长发顺势垂到脸颊边。她甚至不需要看瞄准镜,朝着眼前的那群飞蛾们——一一扣下扳机。
    
 血腥味很快融入了空气里这张流质的网,三片叶在头顶尽职尽责地搅浑这堆空气,在尸//体腐臭引蛆之前没有比这更恶心的味道了。上官鸿信一瞬间喉咙口泛酸,几乎想吐,最后却只是扶着桌沿低了一会头。
    
 那罪恶的晚香玉气味靠过来了。凰后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并不坐下,只是靠在旁边。
    
 “你吸白粉吗?”上官鸿信撑着抬起头,眉弓上挑,那金色的眼睛里的嘲弄几近让人不敢逼视。
    
 凰后对这个小了自己近十岁的少年的逼问并不恼。“没有必要,”她道,“对这个世间的东西太割舍不开,总是不好的。一个渠道而已。”
    
 上官鸿信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但他足够聪明,不着痕迹地顺势用指腹揩正烟嘴,将烟拿到眼前。
    
 “如果可以,借一下火。”他说。
    
 凰后闻言低声笑起来,扶住椅背站直了,从腿侧的绑带里取出打火机。她怎么什么东西都能藏在这里,上官鸿信忽然想。凰后从善如流地从地上死人的西装衣袋里拿出一盒万宝路,烟盒里还余五支烟,她毫不避讳地拿出一支。动作如同她开枪一样,流畅又理所应当。
    
 火机里迸出光来,她叼着烟凑上去点燃。而后踏过上官鸿信面前的血泊,高跟鞋在地上踏出一圈圈浓稠而浅的涟漪。她把点燃的烟头靠在他夹了许久的那支烟上,火星哔哔薄薄地在两支烟中间传递着,飘转上天的白烟,终于自一束变作了两束。
    
 “滚滚红尘里有隐约耳语……”
    
 音箱里的音乐断断续续,终于要唱到最后。上官鸿信把自己完全靠在靠背椅上,人造皮革裹着靠椅,贴紧皮肤,只有更闷热。凰后偏着头凑过来,那妖艳的唇色越来越近,近看反而没有方才所见那么刺眼了。她夹烟的手仅用手掌,就把上官鸿信按稳在椅背上。
    
 她舌尖还有酒的气味,龙舌兰同样是甜的,只是比不上港奶、之后空余的还有涩。他们在空荡荡,只有尸//体和血海的逼仄空间里接吻,犹如一场战争,攻守有序、互不相让。
    
 上官鸿信喘息着,觉得自己身上沾染到了凰后那浓烈的晚香玉味道。他们都是深渊里、黑暗里的人,都知道谁也没有权利比谁更高一等。
    
 有的不过阴谋算计,反而对陌生的同类抱着一种莫名的同理心去寻求慰籍。
    
 血腥味屡屡要来扰他呼吸,上官鸿信第一次抽烟,报复似的吸了一口进去。烟草味一时在那张铺天盖地的流质网里给他赚得一丝喘息的余地,连晚香玉的气息都被冲淡。他呛得快咳出来,但又不肯白白放弃这片好不容易挣来的余地,只能屏住气,是甜是苦,都自己咽回去。
    
 他满身利刺,城池高筑,故步自封。
    
 凰后看上官鸿信极力掩盖着自己的狼狈,于是欣欣然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那双垂着的眼睛:睫毛浮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温驯,等到睁开时的眼里,是一把金色的刀。
    
 他们在烟雾里相对无言了片刻。凰后突然问:“你叫什么?”
    
 上官鸿信顿了一顿,将烟拿开,道:“高鸿离。”
    
 高鸿离,凰后似乎在咀嚼着这个名字,又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总让我想起一个不太令人愉快的故人。”
    
 是吗,上官鸿信笑了,又是那个冷冰冰、没有感情的笑了。他望着石青壁砖碎裂尽头的百叶窗,那墙壁的裂纹也同样还在笑,污浊空气正在从百叶窗缝隙里争先恐后出逃。
    
 “你不需要太认识我。”他说。
   
   
   
END
    
 * 音箱里播的是《滚滚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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