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筠] 天生桥 3

《竹喧》后续,归档见合集。最近又备考又去巡演,忙得飞起发晚了我面壁思过。别管限流,随缘看看;想要评论,感谢喜欢。
   
    
   
3/
    
 ——“天生桥断,已逾百年。”
   
 李筠把那语焉不详的“魔门经典”啪的一声丢回桌上,怒道:“什么玩意,不如一整本都抹点鬼画符!”
   
 他愤愤不平了不足一刻。末了又站起身,自己反反复复深呼吸三次,再弯腰捡起这卷沉甸甸的竹简,憋着气继续同那狗屁不通的记载抗衡下去。
    
 魔门中人行事随性,就连典籍似乎也多多少少有些独到的魔门气质——能几个字说完的,就绝不拖沓又详细地花一段讲清楚,往往前言不搭后语。李筠气从中来,又不得不“能屈能伸”地忍着,继续读下去。
    
 因是昭阳城典籍虽多,提及苍山天生桥的,也不过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这几卷。
    
 竹简里写苍山天生桥断百年,正与那老者所言相同,却是只字未提“蛊雕”和龙潭有什么关联;《魔道》里所载的蛊雕也是栖居于苍山龙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到底是那天生桥断致使龙潭生蛊雕,还是蛊雕集万千心魔生于龙潭、让其上镇压魔气的天生桥崩断,他实在无从得知。
    
 还有不死草……
    
 ——当真与金莲叶相应,“集三千魔道之大成,应势方生”?
   
 种种猜测在李筠心头车轱辘似的转。他一时灵光乍现,从乾坤袋里倒腾出一张黄纸和一罐朱砂,将那黄纸往桌上平铺,手指蘸了朱砂,不加思索,在黄纸之上龙飞凤舞地画起了什么。
    
 此符咒起笔繁复,乍一看像是搅和成了一团。李筠落指时慢而稳,几乎不合他那事事浅尝辄止的性子。只见他自黄纸的边缘画起,笔笔牵连,直到最后才画下符咒最中央的主符。这一纸符咒,竟是临到结束,才能看出些许端倪。
    
 黄纸红符,映得愈发触目。那血一般的图案四周混杂着“噤声”、“障目”诸符文的衍生变种,环环相扣,簇着中央的符文。
    
 隐约可见是一只眼睛。那眼瞳并未涂实,空当中又夹着通灵的纹路。
    
 李筠稳稳顿下最后一笔,蘸了朱砂的指尖不离符纸,右手双指顺势一并,落在“眼睛”的中央。
    
 他从老修士那儿离开时,已隐隐察觉事情不对,便在手边的茶盏里落了咒。这咒术已甄符咒之精髓,只以气为载体,来时无形、应也无形。说来精深,其实与他们少年时,木椿真人让他们练“气感”而刻的木头符咒系出同源。当时所练“气感”是为了拓宽筋脉,引灵气入气海,如今将那卷《符咒入门》悟至深处,竟别有一番天地。
     
 这咒术以气为媒,可感知千里之外。李筠将神识借着气感灌进符咒里,再睁开眼时,眼前景象却不是那他先前拜访的小楼了。
    
 目力所及,是长溪一条。那水色漆黑,轰鸣而下,滔天巨浪几乎要吞噬两侧山崖,酷似当年丧心病狂的玄武堂堂主布下的献祭之阵。只闻涧泉暴注、水声轰鸣,盖住了其下万千心魔的幽怨呼嚎、无数求之不得、放却不下……齐齐落到那漩涡似的潭中,一下了无声息。
     
 那符咒只不过附在茶杯壁上,怎能见到这种情形?
     
 不待他仔细看个究竟,周遭情景忽然开始模糊扭曲。李筠神色凝重地收了手,那符纸在他手指离开的刹那就自行碎裂,几百瓣碎纸如同被火点燃般、倏忽间化作灰烟一缕。
    
 符咒虽好,总是难十全十美的,这一纸通灵的符咒就输在时间太短。李筠细细回想着那通灵所见的情形,只觉全部线索都是一团乱麻、不得头绪。不过通灵之时,符咒的载体是在山崖之上……
    
 山……
    
 他忽然福至心灵,低头去翻手里的魔门典籍。最终却是一无所得——南疆魔门众多,典籍浩如烟海,竟独独无那老修士所提“苍山”一脉之名。
   
   
   
 苍山上繁繁茂茂诸多草木,经了这场薄雪,颜色皆变作沉郁的绿。养眼非常,只是个个蔫了似的垂着枝叶。树妖草妖耷拉脑袋,显是被一场雪打得自觉妖生不值得,又在山里迎着风口,直摆出一副情态瑟瑟、对吸人精气的美差兴致缺缺的模样。
    
 自昭阳到苍山这一小段路,李筠走得颇为坎坷,一边嘴里叼着障目叶,一边提防着四周异动。南疆山脉绵绵不绝,山口山道覆雪,景色大同小异。且不论南疆毕竟百年魔窟、魔气浓重,他那些金蛤虫子的伎俩鲜有用武之地。这一小段路几乎一步一停,靠着天象指点南北,转眼间天色昏昏,日渐西沉。
    
 直到韩渊如临大敌地跟着伞上符咒的感应,竟是撞上了自己的二师兄,忍不住呛道:“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他原想借着伞内魂魄的指引,在这苍山里寻得一点有关这魂魄来历的蛛丝马迹,怎知这“追魂”追到了自己师兄身上。韩渊一时久违地感受到了头疼,未及细思。只记起自己少时在扶摇山上打闹时,尤其羡慕李筠,觉得李筠总有鬼主意可以在师父发现之前收拾掉烂摊子。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并非如此,而是烂摊子都是李筠一手惹下的。
    
 李筠被抓包了也毫不愧疚,坦坦荡荡将障目叶吐出来,手往身后一背,信口开河道:“我随太白指引一路往西到此。今日太白与岁星同升,是吉兆,如此良辰吉日,自然……”
    
 韩渊接口:“如此良辰吉日,师兄,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李筠道:“唉,别的不好说,逃跑的本事确实不劳你费心。你且省着。”
    
 直至碰上了韩渊,他方才吊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有闲边嘴上胡扯、边朝周遭环顾了一圈。刚刚只顾着寻路和避着藏匿的大妖,到了现在,韩渊身后不远处那形状诡谲的断崖才蓦地映入他眼帘。
     
 他们脚下已是苍山西隅,处处怪石嶙峋;西向昆仑,正在龙脉之上。他这一眼望去——东西两侧断崖高峙,两侧断崖边缘各自突兀地落着一块窄石,似是原先相连,其下更有长溪一条。水声安宁,几乎隐匿在萧瑟暮风之中。
    
 李筠心下暗惊,这场景与他在符中通灵所见颇几分相似,只是全然不见那些铺天盖地的肃杀魔气。眼前不过普普通通的南疆山景,李筠暗忖。这两处断崖虽然也属苍山,但除了形状奇诡外,实在太普通、瘴气泛泛,确不似什么“蛊雕”、什么“不死草”的所在。
    
 他一边心思百转,侧过身问韩渊道:“小渊,你说这苍山,之前可有门派在此?”
    
 韩渊心不在焉地随口“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又问:“你说什么?”
    
 李筠几乎把白眼翻到天上。他和“青梅竹马”的小师弟自然不用顾全什么礼数,声音一提,冲韩渊肩后掴了一巴掌,道:“百年前此地,是否确有苍山一派?”
       
 他话音方落,眼前情势竟尔乍变。不知这一句话是触犯了何方神圣的禁忌,雾气忽地自那崖下翻腾而上,铺天盖地而来。那雾气浓稠,几乎结成流质的巨网。
      
 韩渊和李筠承了师祖的“祖荫”,毕竟经过大风大浪,见此异象,二人兀自屏息凝神。李筠正要将自己搭在小师弟肩上的手收回去,往乾坤袋里捻出符咒。只见韩渊却突然朝前走了一步,挡在李筠与那断崖边缘之间。
   
 他已经习惯似的把自己“柔弱可欺”的二师兄往后挡:当年卞旭的献祭阵前如此,在那点苍竹妖的杀意前也同样。饶是李筠虚长他几岁,时时拿着师兄名头逞威风,韩渊也自觉不该让他再无故撄及南疆这一摊沉寂数十年、锋芒藏于内的浑水。
    
 他实在容不下再有什么失去,百年因果已自他身上夺走了太多。余下几般,称斤算两,只剩下扶摇派胜逾亲生的情、和那回不去的“家”。
    
 这一连串动作几乎不经任何思考,任凭本心为所欲为。韩渊抬手将李筠护在自己身后,浓雾之间相隔寸余便无法视物,他视线偏了偏、似乎想回头看一看。然而这心念只存留一瞬,他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神情几乎是阴郁的。
     
 不久之前他才堪堪得以控制心魔,然而入魔之人大半心性暴戾、不计因果,心魔更是个中翘楚。心魔为魔,样样情感都被扩大数倍,从来只有极致的爱恨,故而压垮理性,纵情纵欲;“人”在七情六欲外还有三纲五常牢笼似的框着,心魔没有。
    
 ——其实若非“触及逆鳞、情非得已,求而不得、放却不下”,天底下又何来“魔障”一说。
    
 李筠正要伸进乾坤袋的手鬼使神差地转了向,朝身前一片白雾里伸去。幸而距离甚近,两人指尖相触,李筠放下心来,低声冲韩渊道了一句:“我在。”
    
 两个字声音极轻,在耳畔一掠而过。韩渊未曾料到李筠会这样,仅仅两个字、一句话,便将他连人带着压抑不住的心魔,一同定在了原地。手指微凉的触感如同按在心头,他一时无所适从,几近仓惶地隔着浓雾,朝后握紧了他二师兄的手。
   
 他们就这样静等了约莫半刻,雾中不见任何异动。半刻之后,眼前浓雾居然自行渐渐消散。目力所及,山景灵秀,不似南疆寻常山中应有的“气”。绿树浓荫间,听闻白鹤唳声清亮,随即扑棱棱振翅掠上青空。
   
 身遭并无旁人,执手之间的温度却犹在掌心。韩渊心下了然,那近百年前他独自一人循着画魂指引而来的经历,忽然与现下不谋而合。
   
 只是现下,他心知自己并非独自一人了。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熟悉,他自入魔以来,难得有眼下这般、觉得心惊胆战的时候。韩渊一边提防四周,沿着那石阶又急急朝上行了一段。渐闻水声泠泠,山腰上一道古朴生苔的石门端立于前,其上字迹龙飞凤舞。
   
 ——竟是“扶摇”二字。
   
   
   
TBC
   
 * 终于写到这里,又可以回一回扶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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