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炤] 如意 2

# 姬轩辕x巫炤。架空,含梅嫘/云炤,注意避雷。豪门爱情故事(不是),请壳吃饭 @今天暂时不甜梅子 。
 # BGM:杨千嬅《小城大事》
    
       
 《如意》
    
 2/
    
 临到冬天西平城里就潮得很厉害,雨夹雪或者雪加雨、大多数时候是腾雾,碎碎地一片落下来。没人能分清楚,也没人愿意去分清楚。巫炤十七岁那年背着嫘祖第一次抽烟。少年骨架正在抽条长开,看起来略有些薄、却也锐。脊背绷直了靠着,一手朝后,手掌恰好扣在露台围栏上,捉进去一握水汽。
    
 顶楼的露台弃置许久,栏杆表面很锈了,斑驳着,几块地方翘起赤褐色的皮。巫炤刚搭上手去就有些后悔。他家境优渥,拿那些喜收花边新闻的小报语气来说,算是豪门西陵的少爷,免不得惯出一点洁癖。只是姬轩辕现在站在旁边、与他同样倚靠栏杆,倘若自己没骨气地撒了手,多少要受这位好师弟的一番嘲笑。仅仅思及如此,巫炤就皱了下眉,透过交缠的乳白烟雾看见姬轩辕似笑非笑地朝他望过来,像无辜又狡黠的鹿。
    
 他自以为把姬轩辕吃得很透,然而姬轩辕亦懂他,两人共处时往往不需要太多话。巫炤的烟反复点了好几次,天太潮了,他第一次抽烟拣的日子就不太好,高处的风屡屡要来按灭火舌。最后姬轩辕伸出手来替他的打火机挡了风,这才点着。
    
 火星一点点从另一端开始舔食烟卷。巫炤把烟夹在指间,盯了一会那一小簇火光,把烟嘴咬进去,很谨慎地吸了一口。
     
 烟是他阿姊开在南亚的烟草厂特供,烟身细而长,成分有些近女款,似乎也磨了薄荷进去。烟盒黑底烫金注着洋文“Farce”,和时下里盛行的一部三//级//片同名。巫炤自然不知道,白天里与他来往的那些纨绔有无数的禁忌事物可以消磨时间、制造刺激,在他身边化成几滩千娇百媚的脏水引他堕落,只可惜他太过高高在上。于是闹剧一场,一笑作罢。
     
 姬轩辕同样是异类之一,却也说巫炤太高高在上。此刻与他一样倚着栏杆,卡准时机别过头来笑了,问:“会抽吗?”
    
 巫炤心里莫名顺从地应了话:难不成要你来教我?随即别扭地把话咽回去,甚至没有偏过去看一眼姬轩辕,却笃定他是在笑的。他很快被自己构想里姬轩辕的笑岔了念又岔了气,吸进去的气好死不死地呛在半道,辛辣的味道混着薄荷的凉,顿时漫至鼻腔。
    
 他咳得弓起脊背抵住栏杆,看见姬轩辕垂在身边的手似乎微微抬了抬,又落回去。
     
 “第一次还是少抽一点。”姬轩辕说。
     
 “我知道,”巫炤顺匀了气,垂着眼睛朝露台往下,看路灯的光落在马路上,仿佛地面浮起虚假的月色。他又问姬轩辕:“你呢?”
    
 这话没头没尾的,姬轩辕却听懂了,微微摇头。又从围栏边直起身,把巫炤扣着栏杆的手拉下来,说:“回去吧,快下雨了。”
     
 巫炤心说你不也高高在上,不请自来地管我,一种人罢了。他原本也想回去,只是姬轩辕一说,这个念头便去了七七八八。他杵在围栏边,看夜里氙气灯都亮起来,霓虹似的在高楼间流转。街灯车灯相映,马路上落一层昏黄的霜,虚假的月色灰飞烟灭。于是夜也不太黑,天饱胀成暗紫色,望不见星星。
    
 巫炤捏着烟,看烟上的火光跃动起来,似乎看着一颗错漏之下堕落凡间的星星。他就着栏杆,碾灭了星星。
    
 他和姬轩辕在这颗星星葬身的旁边接吻,在唇与口腔单薄的触感里,第一次滋生出病友般的同情。
    
     
    
 “据说上一次天星尽摇在四百年以前……”
    
 烧残的星星在黑沉沉的天里匀出一道光,姬轩辕在窗里抬眼,目送那星星滑落无踪。嫘祖在旁把烟碾掉,笑着道:“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不嗜烟,只是偶尔心情到了会点一支。西陵特供的烟味道已不那么呛人,除却烟草气,底下余味里还蓄着果香薄荷,反而怡人。姬轩辕看着嫘祖碾灭火星,正与她的目光相撞。嫘祖轻轻挑了眉,神色仍如少女时明丽,酒红色指尖挟着烫金烟盒递到姬轩辕面前。姬轩辕歉疚地笑了笑:“已经戒了很久。”
    
 “戒了也好。”嫘祖不太在意,边说着收起烟盒,手腾出来按在窗沿上,“巫炤原先也喜欢这烟的味道,病后让缙云管着,大概也该戒了。”
    
 “多抽无益,偶尔抽一会倒无所谓。”姬轩辕笑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嫘祖朝窗外努努嘴:“和缙云开车出去了,也要看天星尽摇。”
    
 “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姬轩辕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已有一颗流星显在半道,拖着长长一道光弧。嫘祖望着那颗流星,打趣说:“弟弟大了也不中留,随他喜欢吧。”
     
 “合该这样,他喜欢自然最好。”姬轩辕也笑了,手臂撑在窗沿之上,与她相邻。
     
    
    
 巫炤的状况确实已好了许多,至少得到嫘祖应允,可以外出。他倒完车之后转回方向盘,在这刻间隙里用力闭了闭眼睛,去抵御脑中不知源头的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侵进他已经将旧事顺理成章、排布妥当的记忆里。有时是人影,有时又是天星、地上狰狞的图案,宛如一部破碎的黑白默片。除去他阿姊带着日理万机的未来姐夫来看他的那几次,他已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外面的嘈杂隔着几块窗玻璃,反而显得车里更加安宁。这年算是天象大年,巫炤把车在山地平台边停稳的时候,人群已经早早在西南面泱聚,眼下正齐声传出惊呼。缙云侧过头望向窗外,把车窗摇起来,一边笑了:“至于吗?”
     
 “只是这样就能得偿所愿的话,”巫炤抬手按着额角,声音温和,“那自然是至于的。”
    
 缙云又回过头,看见巫炤已经拔下车钥匙,于是没再急着接话,转身开门跨出车外。两人的动作极合拍,不由隔着车面对面笑了。
     
 将近腊月末尾,空气里刺骨的冷意消减不少。他们挨着一道走上平台,呼出的白雾也只薄薄一层,交缠在一起,稍纵即逝。冬夜里背负白天一身疲惫、仍要不辞辛苦赶来这里的,除了平台边缘架好单反和望远镜的天文爱好者,更多是情人。他们拣了一处两者之间的空地停住脚步。平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站在这里,连不远处情人们的嬉闹声都被山风吹去许多,像能偷得几分耳畔澄净。
    
 “司危总想来看看,”巫炤仍然闭着眼睛,微微仰起头,“但每次天星尽摇,她都不与我们在一处。不知她自己一人独处,还有没有这个心情再出去了。”
    
 缙云说:“天涯共此时,她大概还是会看的吧。”
   
 忽然眼前黑漆漆天空里应景地、划过几小道光弧,在夜空对映之下分外显眼。人群呼喊的声浪亦随着流星起伏,一波压过一波,隐约听见有人高呼“我爱你”,周遭很快水滴平湖似的漾开起哄。回应的声音反而不如这一声浑厚、能脱出人群,被其余的人声挤得支离破碎,大抵一句“我也是”。
    
 人在表达极致的情感时,反而容易显得幼稚拙劣、手足无措。颠来倒去的花言巧语过了,揭下一层美画皮,剩下的还是只有直愣愣的几个字,掷地有声。缙云原想同巫炤笑一笑那群情人的滑稽表演,然而想起了巫炤先前那句“自然至于”,便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但他实在是七情上脸的人,生得一副冷傲架子,眼却澄澈,藏不住东西。巫炤只消侧面暼见他微一挑眉,已知他掖了话,于是笑着引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缙云摇摇头。他不是善造谎的人,临到快被巫炤这种一等一的聪明人看破的时候,也只能拙劣地搬出几句没什么噱头的借口:“在想你上次错过天星尽摇,还好不久之后就有眼前这次。”
    
 巫炤应得顺水推舟:“往前两次相隔四百年,说不定上辈子见过了。今年有三次,倒不必再挂心这些。”
    
 缙云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抬头望向夜空里接连落坠的星星。其余情人来此,都是为了对着流星发愿的心想事成。唯独到了他们这里,对着群星垂野,竟也只是看着,一时无欲无求。
    
 很混沌地,居然琢磨出了一点万事如意的味道。他们垂在身边的手虚虚勾着,尾指上的戒指恰巧磕在一起。缙云不喜欢亮闪闪的玩意,却也戴了。城外的天空确是与城里的不一样,没有太多人造光源侵扰,自顾自黑得很沉静,曾经被笼在光雾之上的星星,现在全部明明白白、显露出来。
     
    
 他们比旁的人多站了一会。天星尽摇说白了,也只是看那一眼的惊艳,反反复复三个钟头,不过看着星星裹挟亮光,从不可见处来,又归于不可见。天上发生什么,与人族终究相隔千万里,捉摸不透。而人天生喜新厌旧,当作好景看过几眼,谁都厌倦了。
    
 回去时候巫炤把车钥匙塞进缙云手里。缙云看出他几分异样,有些担心,问:“不舒服吗?”
   
 巫炤手指一路从额角按到太阳穴,那种凿进脑里的钝痛感重又席卷而归,折腾得他后来就已没什么看天星的心念。他本不必睁眼,便可靠灵视之术视物,可是眼下灵力所见,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虚像侵扰真实,场景亦似是而非,逼得他不得不睁开凡眼。饶是如此,巫炤骨子里的逞强简直与嫘祖一样,仿佛西陵血脉相承。他依旧故作随意道:“头疼而已,大约是吹了风。”
    
 缙云对着巫炤红玉髓似的眼睛多看了一会,并不太讶异,朝着车按开遥控锁:“原本留在车里看,或者等到下一次也是可以。你太勉强了。”
    
 “车里看也太敷衍。”巫炤笑了,“下一次是姐姐大婚,留给他们看吧。”
    
 缙云也笑了,伸手替巫炤拉开副驾车门,自己再绕过去坐上驾驶座。他原先与家中不和,独自出走,被嫘祖收作左右之后,为她管着那份见不得光的产业。终日刀枪鲜血作伴,车技亦是那时磨练出来,是搏命的手段,自然极野,一时反而开不惯寻常行路的平稳,只能压慢了速度。
     
 车里的颠簸都很迟缓,巫炤就着这样细小的动荡压住额角,沉沉睡了过去。
    
     
    
 十七岁那年他父母被两枚子弹穿颅而过,阿姊从此开始接手西陵的产业。被迫长大的人总是不允许显出太多软弱的,姐弟两人穿着裁剪得当的黑色正装,站在两座光洁的大理石墓碑前,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巫炤自那时起,伴着犬齿咬破嘴唇的血腥气,明白了何为家族口口相传的“弱肉强食”。
    
 那年除夕,西陵公馆里毫不意外地冷清下来。嫘祖大方地放了管家和佣人们半个月年假,又打发掉几个往常有事时难见尊容的远房亲眷,腾出下午来陪着巫炤吃过几块点心。欧罗巴产的红茶跨越大半个地球来到眼前,香而不涩,与缀了奶油的洋点心最是登对。巫炤却闭着眼睛,很潦草地咽了下去,与阿姊交换了一个硬扯的笑。
    
 他从虚黎那里接手了巫之堂的一部分,手上为西陵安稳,短短两月,已经沾染了许多人命。因为灵力过耗,虹膜泛白,不复之前依巫臷民血脉而生的暗红色。好在他闭眼时也能靠灵眼视物。巫术终究不同寻常,即便大行杀戮,只要行事缜密有度,很难被人查到,倒是无虞。
    
 嫘祖望一眼厅里的大吊钟,温言道:“我回一趟公司,夜里大约还有饭局,不必等我的。”
    
 “司危和怀曦坐明日的渡轮回来,”巫炤点点头,端起茶杯,“明晚再作团圆也是一样。”
    
 弟弟心有玲珑,话里也听不出太大情绪。嫘祖颇为歉疚地复又回过来,吻了吻巫炤的额头。巫炤搁下杯子,抬起手臂虚虚地与嫘祖抱了抱。挂在门廊边的灰鹦鹉阅曲甚多,却照例只会那首滥了调的《恭喜发财》,看见嫘祖走过来,急忙开口唱了第一句。
    
 然而不等那句唱完,女主人已经挟着皮包出门,高跟鞋的笃笃声几不可闻。
    
    
 约莫五点的时候有人敲门。巫炤听着敲门声,又多饮了一口茶。他阿姊说的“大约”,一般没什么侥幸,全部是肯定;司危又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明天才能回来。他对意外的访客不抱有什么惊喜的念想,不是麻烦就已经很好。
    
 他一口茶饮完,门依旧笃笃在响。巫炤心觉瞒不过,方才兴致缺缺地顺着楼梯下去开门。
    
 姬轩辕进来的时候很不拿自己当外人,手臂大喇喇地迎着巫炤错愕的神情,把他的脖子一环,说:“怎么一个人在家。”
    
 轮得着你管吗,巫炤用力把他的手臂掰离自己:“我姐有事,这是哪阵金贵的风把你吹来了。”
    
 姬轩辕哼笑:“不请自来罢了。说起来你养的鸡怎么今天不叫唤。”
    
 他转头盯着那只灰鹦鹉。被巫炤起名叫“鸤鸠”的鹦鹉在公馆里养了两年,吃好喝好,体围也比别的同类胖了一圈,自是威严万分。它如临大敌地朝姬轩辕回瞪过去,一边开嗓断章取义:“……不好的请走开!”
     
 巫炤端不住那张冷脸,忍不住笑了出来。姬轩辕颇无辜地眨眨眼睛:“它对谁都这样吗?”
    
 “只对你。”巫炤难得很诚恳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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